我最讨厌上法语课。每当那个男老师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,他说的下一句话准是:“默写!”真是无趣极了。
虽然我不喜欢学习法语,但是老师讲的那几句与知识点无关的话我倒是记得一清二楚。他说,语言是一个民族的灵魂,在座的各位都是有识之士,现在好好学习外语,将来一定能通过语言这个桥梁把中国的文化传播到世界。
“有识之士”在底下默默地听着,心想:哼,老师呀,你说得可真是轻松。把语言学好本来就不容易,更遑论用语言传播文化?那都是学者大儒该干的事。至于我,一个无名小卒,这辈子毕了业再也用不上法语,学它干吗呢?
当然,我只是默默地想。但是老师看到我走神的双眼,咳嗽了一声。
我毕业啦!
没想到,毕业以后,我竟然也登上了三尺讲台。我给学生讲解文言文,进度推展到韩愈的《师说》,当我在翻译到“句读之不知,惑之不解。”的时候,我听见前排两位女同学在窃窃私语,不时地还伴随着笑声。
“怎么了?”我说,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
她们先是摇头,拒不回答,后来,才在我的追问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。
“老师呀,”她们说,“你说,学文言文有啥用?”
“你知道的,我又不能去很好的大学研究文学。我以后也就是上个班,买个菜,用得着咬文嚼字吗?再说了,这都是唐朝的文章,一点也不符合时代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另一个女同学附和道,“而且现在,人工智能这么发达,我们学习语言,又有什么用呢?”
学习语言,又有什么用呢?
这时候,我突然想到我的大学老师,他当时用神圣但是略带着遗憾的眼神,向我们说道:“语言是一个民族的灵魂,近代国家的侵略战争,维持统治的手段之一就是抹灭殖民地的本土语言……我们只有通过学好语言,才能让民族文化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。”
我想起来老师说过的那句话,向学生重复道:“因为语言,是一个民族的灵魂。”
“灵魂?”学生疑惑地看着我。这个时候,上课铃响了,我赶紧让她们回到教室。
放假期间,我来到学校,竟然也偶遇了一些老同学。大家聚在一起,相聊甚欢。
这个时候,法语老师走过来了,冲我打了一声招呼:“Mademoiselle Li ,好久不见,毕业以后做了什么工作?”我说老师,大家都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。我又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是汉语老师,他们终于恍然大悟。
“现在的学生不一样啦!”老师说,“都像你一样,有个性。”大家又笑起来。
“注意劳逸结合。”大学时的好友拍了拍我的肩膀,现在她已经在保送的学校里读研。我点点头。
回家的路上,我在想一件事。教育具有长期性、复杂性和艰巨性,此言非虚。可能在我毕业很久以后,我会想起来老师说过的某句话,这句话就像火一样,在特定的条件下怦然复生。我可以做一个火炬手,把我的见解传递给学生,这样,我就在他们的生命中完成了一段教育的历史。
作者 李旭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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